“可是,太太……太太……”他含着眼泪结结巴巴的说,“我从来没滥用您的信任……请您别那么想,……我可以赌咒,我不是一个坏人,……我爱弥娜小姐,我全心全意的爱她,并且我是要娶她的。”
克里赫太太微微一笑。
“不,可怜的孩子,”她所表示的好意骨子里是轻视,这一点克利斯朵夫也快看出来了。“那是不可能的,你这话太幼稚了。”
“为什么?为什么?”他问。
他抓着她的手,不相信她是说的真话,而那种特别婉转的声音差不多使他放心了。她继续笑着说:“因为……”
他再三追问。她就斟酌着用半真半假的态度(她并不把他完全当真),说他没有财产,弥娜还喜欢好多别的东西。他表示不服,说那也没关系,金钱,名誉,光荣,凡是弥娜所要的,将来他都会有的。克里赫太太装着怀疑的神气,看他这样自信觉得好玩,只对他摇摇头。他可一味的固执。
“不,克利斯朵夫,”她口气很坚决,“咱们用不着讨论,这是不可能的。不单是金钱一项,还有多少问题!……譬如门第……”
她用不着说完。这句话好比一支针直刺到他的心里。他眼睛终于睁开了。他看出友好的笑容原来是讥讽,和蔼的目光原来是冷淡;他突然懂得了他和她的距离,虽然他象儿子一样的爱着她,虽然她也似乎象母亲一样的待他。他咂摸出来,她那种亲热的感情有的是高傲与瞧不起人的意味。他脸色煞白的站了起来。克里赫太太还在那儿声音很亲切的和他说着,可是什么都完了;他再也不觉得那些话说得多么悦耳,只感到她浮而不实的心多么冷酷。他一句话都答不上来。他走了,四周的一切都在打转。